徐，在水一方。

　　《關於朋友二、三事》相認
 

　　十來年未再見的大學同學今天來電，看到熟悉的電話連絡人名稱，一陣恍惚來襲。
　　彷彿回到那年初夏，期中考、男孩、大恩館，還有怎麼都下不了筆的傳播理論試題......
　　那年，陽明山曾經過載我們輕狂笑語，可愛的我們以為真的可以改變一點什麼......如今，我能改變的只剩下自己。
　　而她，是否一如往昔邁著大步，豪氣干雲地想踏破七星山缺，堅持走在理想中的道路上面？
　　不自覺間，中指上的硬繭悄悄滑過螢幕。
　　我想起從前。

　　手機傳出她一貫的慵懶語調。
　　「喂！是裝沒事嗎？」彷彿昨日才剛見過，她的口吻親切和煦，並不見外。
　　「不，你可能誤會了。」我清了清喉嚨，慎重回應：「我其實很忙，只是裝沒事。」
　　她沒回答，卻彷彿壓制著狂笑，這一瞬間，我彷彿又回到當年那個什麼都沒關係、不要緊的，自以為有趣的那個呆萌男孩。
　　而她，仍是我印象裡，總是笑得很粗枝大葉，很令人感到放鬆的那個女孩。

　　在她憋笑的那幾秒，我腦海出現幾組對話起手式，不外乎是：
　　「是好朋友，我才告訴你現在有一張非常優惠的保單。」
　　或是：「逢低買進靈骨塔，現省50%！」
　　「我急需用錢，最多可以借我多少錢？」
　　當然，我或許最渴望聽到的卻是：「你聽過安麗嗎？」
　　安麗是誰，是我三重金城武應該認識的人嗎......

　　出人意表，好吧，她總是不按照牌理出牌，她用一種憋得很苦的語調顫說：「我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。」
　　「蝦毀？」凸！我不是神父，找我告解無用啊！
　　「我剛剛在捷運上認錯人了，」她彷彿笑得快要斷氣，吃力地以氣音說：「我以為看到你，沒想到......」
　　「是哦？」我想她大概遇到西門町金城武吧？
　　「......」她沒發言，我聽著背景音扣囉扣囉，似乎還在車廂裡......
　　「你把別人認成是我，所以現場call out，想證明......」我恍然。
　　「對！我在想，或許我變化太大，當場你可能沒認出我來。於是我想打手機確認是不是就是你」她說不到兩句，又笑得花枝亂顫......我覺得啦。
　　「沒想到我卻接了電話是吧？」我沒好氣。
　　「我一邊播打電話，一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，看他會不會拿起手機接聽。」她說。
　　「結果他不動，電話卻接通了是吧？」我的嘴角也不禁失守。
　　「怎麼會這樣......」她笑得很開心，開心到我想給她巴下去。
　　「是有多像？」我不得不承認，在金城武三個字前面冠上地名的很多，什麼新店金城武，或者陽明山下智久之類的也蠻常見的。

　　
　　約莫笑到她覺得累了，緩過氣來才說：「我在捷運上看到一個男生長得好像你，我在他周圍游弋一會，認為他百分之一百就是你。」
　　「太誇張了你。」我搖頭說，承認道：「再怎麼像，金城武本尊也就只有一個，怎麼可能百分之百？」
　　「就像是10年前的你，外貌、身形完全一樣。」她說得斬釘截鐵，彷彿我會分身術......
　　「啊不對！」我察覺出最簡單的破綻，問道：「我現在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那男孩了。」
　　等等，我現在是在說什麼，我的意思是說，我改變太大，現在已經是中年肥宅，與十年前的自己完全不同了。
　　......歲月這個欠人打罵的雕刻家沒事把我弄成這模樣......
　　「對！我就覺得他是你，我們已經有十幾年沒見了，如果就這樣錯過，下次要再相見，不知又是幾個十年？」她剖析得很透徹。
　　「動如參與商嗎？」我感到無言......
　　「他身邊有一個女生，我不認識，但是我猶豫了一下下，終於還是決定鼓起勇氣走向前......」她現在是在講什麼......
　　「那你有握緊拳頭，兩手伸直往後撐，用盡全身力氣說出口嗎？」我還是很喜歡看日本純愛電影的。
　　「沒有，我揹著包包，沒辦法做出這樣的動作......應該是吧？」她笑。
　　「......」我腦海裡彷彿浮現她正打算這麼做的畫面......只好問道：「然後呢？」
　　「然後啊，我就拍了他肩膀，跟他說好久不見。」她尋思說道。
　　「他肯定是愣住了吧？」我可以想見那攜伴男子的尷尬。
　　「是的，他看我的表情，就像是看到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那樣的表情......」她停頓三秒，補充說道：「滿臉斜線加黑人問號。」
　　「沒有烏鴉啊啊啊啊啊啊啊飛過去這樣嗎？」抱歉我只會十幾年前的梗。
　　「我覺得很奇怪，我應該沒有太多變化，你怎麼會認不出來？」她似乎不能解恨，推敲：「會不會是因為身旁的那個女生，讓你不敢與我相認？」
　　「喂喂喂！」我忍不住插話，解釋道：「我倆清白可鑒，絕不可能上演這種不敢相認的情節好嗎？」
　　「誰知道呢？畢竟十幾年沒見，你身邊那麼女孩說不定......」她嬌笑。
　　「幹麻一副小三亂入的劇本？小三跳出來挑釁正宮就是逆？」我沒好氣。
　　「所以啊，我當下趕緊說不好意思，我認錯人了，結果你知道他怎麼說嗎？」她很喜歡問我的意見......向來如此。
　　「說對不起有用的話，還要警察做什麼？」幹我演流星花園逆！
　　「他說，被你認錯的那個人，一定很帥吧？」她噗庛笑了出來。
　　「......他很幽默哦！適時化解尷尬。」我說。
　　「才不是，我感覺到事情似乎並不單純。」她話鋒一轉，叱道：「你到底想隱藏什麼，為什麼你不敢相認？」
　　「哪來那麼多為什麼......你下一句該不會是你憑什麼不願意相認。」我現在是在討論親子相認嗎？
　　「所以我才馬上打電話給你，看你會不會掏出手機。」她壓抑不住快要大笑。
　　「尷尬了吧？」我嘆了一口氣。
　　「我真的認錯人了。」她狂笑。
　　算了，我在大學社團還被一度被當作過社長，說什麼像雙胞胎一樣像......社長玉樹臨風，帥得很，好嗎！別拿我來拉低他的水平......

　　大概又等她笑到一個段落。
　　「我拍下他的側面照片，我現在傳給你。」她很認真地說：「你自己看看像不像？」
　　「那你搜我的賴，搜尋『裝沒事』。」我被勾起好奇心。
　　「正面更像，可是我不好意思去拍。」她現在是卯起來了是嗎？
　　「別這樣，偶像明星也有自己的生活。」我輕咳數聲，正經說道：「粉絲與偶像之間的最近的距離是100cm，別太狂粉啦！」
　　
　　賴響起聲音。
　　我點開「野生裝沒事」的照片......

　　嗯......
　　我該如何評價......
 

　　下次若看到疑似我的身影出沒街頭，身邊還帶著妹的，肯定不是我本尊。
　　不用過來相認，請保持100cm以上的貼心距離。（20190531）